一声疑问，让在场的八重樱和凛都脸色大变。
她们从来没有想过，居然会有人驳斥她们的信仰。
先不追究神的好坏，单单是这种反叛的行为，都足以令她们屏息凝声了。
要是被村里人知道，云灯肯定是要被处死的！
“云灯，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？”
八重樱面色凝重，没有继续说，而是走到门前，观望了一圈，发现四周无人，确认刚才这句话没有被别人听见之后，才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。
凛也轻轻地钻出被子，好奇的眼光盯着云灯，却没有觉得哪里不对。
其实，她也一直觉得神明什么都是假的，只是碍于姐姐八重樱，才一直没有说出口。
只见云灯坐在地上，仰着头，丝毫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的悔意。
将声调放低，让在场的二人能听见。
“难道不是吗，虽然我的记忆可能出了一点问题，可是......拿活人献祭这种事情，分明是邪神才会做的事。”
云灯语气平静，说话声丝丝入耳。
“归根到底，这世上有无神都是一种尚待商榷的问题，我觉得神其实只是一种信仰，神本身并不索取什么，只看你们祭祀什么，有的地方祭祀香炉，有的地方会选用美食，然后祭祀结束后再吃掉，不浪费食物。”
“这种神是人们心底的神，是美好明天希望的信仰寄托，而活人献祭，选取处女杀死？”
“那这种神，究竟是什么神？它真的可以庇佑你们么？”
一声声质疑的话，令八重樱呼吸逐渐急促。
在云灯到来之前，根据父亲和村里人的教导，她一直认为祭祀本身并没有错。
可是云灯的话，犹如草原上的一束火苗，点燃了许久以前察觉的不对劲。
转念一想，她从来也没见过所谓的神，可见过每年因为旱灾而被祭祀杀死的少女。
那惨绝人寰的哭喊，村民们阵阵野兽般的嘶吼，现在全部浮现在心底。
“再说，万一......我是说万一，被祭祀的人选中你的家人呢，到时候，你会怎么办？”
云灯不经意间的话，流入了八重樱的耳畔，让她瞬间冷汗直冒。
在思索到自己被祭祀的场面，她还感觉没什么，可一想到凛，万一是她被选中的话。
八重樱的脸颊苍白，额头冒出了浅浅的汗珠。
“不，不会的，我们有巫女的血脉，家族不会让我们......”
说道一半，八重樱的话说不下去了。
信誓旦旦的保证，其实根本就不成立，村民的女儿都能做祭品，凭什么巫女不行？
久久无言。
凛躺在床上，不一会又睡了过去。
看着她瘦弱的身体，时不时难忍的咳嗽，八重樱的心就和揪起似的。
云灯帮着，将凛掉下一点的被子重新拉上去。
然后，她猛地拍了一下八重樱的肩膀：“喂~别傻愣着了，陪我去你们村里转转吧，说不定看见熟悉的东西，我就会记起来什么呢？”
“......对不起，我有些失态，见笑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
云灯站起身来，伸了个懒腰。
八重樱也默默跟了上去，出门时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关好房门。
走在八重村的村落小径，一路上，有许多朴实的村民见了八重樱，都会低下头来问好。
看得出来，作为巫女，她的确受到了村民们的尊敬。
这时。
一位佝偻的老婆婆拦住了八重樱的路。
只见她慢吞吞地从身后背着的竹篓里，拿出一捆用草绳系着的草药道：“巫女大人，这是我早上趁着露水，新鲜收集的御百草，你拿去给你家的凛熬药吧，咳咳~”
“这是......多谢枫婆婆，非常感谢您的帮助，我正愁家里的御百草不够用呢。”
八重樱感激道，帮助老婆婆重新绑好了竹篓，将草药小心地捧在怀里。
橘黄的微光照耀在她的指尖，残留有割草时留下的细小伤口，晶莹的湛蓝眼眸，纯净之中含有微微的开心，是那种发自肺腑的。
可能是在想，只要有足够的御百草，就能让卧病在床的凛好起来。
云灯缄默，可她觉得，凛的病并不是只要药草就能好的，这么严重的病情，不到外界去找医生，一直拖下去，势必会越发加重。
后来，云灯都没有说话，她不想打扰了八重樱暂时的开心。
从村头到村，的确有一段很长的距离。
八重村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估计有几百户人家。
流水潺潺的小溪里嬉戏着无忧无虑的鱼儿，天空明亮蔚蓝。
光芒映照在八重樱修长的身子，后面浅浅的影子随之飘摇。
云灯踩着她的影子，一步一个脚印，好似追随光芒的一缕黑影。
一前一后行走，说话都是一些闲聊，一般都是八重樱诉说小时候凛和她一起玩的场景，当问道云灯小时候时，得到的答案大都是忘记了。
这样的时间，过去了很久。
直到走到村尾处，一位穿着黑衣的老人杵着拐杖看见两人。
那老人四五十岁的模样，双臂强壮有力，却不知为何要以无用的拐杖支撑。
可能会看上去更有威严。
当看见云灯，老人眉头紧皱，大声呵斥道：
“八重樱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，不要把这些村外人带回来，会带来厄运，而且会打扰神明大人，身为巫女，你究竟清不清楚？！！”
“村长，抱歉，因为不救那些流落到村里的人，她们肯定会被野兽吃掉的。”
八重樱面露抱歉说，给八重村的村长老老实实道歉。
“哼！吃掉又如何，外人没有经过神明的祝福，身体里都是肮脏无比的血液，这样的人，即使被野兽吃掉，也比祸害我们村的福运强。”
“看在你父亲的份上，给你三天时间，这个人绝对不能留，哪里来的就回到哪去，最近天气干旱无雨，小河里已经没多少水了，留不得外人浪费。”
“......”
八重樱抿唇，眼神在无声地反抗。
封闭、堵塞，村里几乎几年都来不了一个外人。
然而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，村长的权力，和神社之主，也就是她的父亲八重家主并列。
作为巫女，她没有权力，也不能去反驳村长的话。
这就是现实！
看似被人追捧的巫女，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权力。
祭品的选择，从来都是八重家主和村长协定。
万一他们——
不！
不会的。
凛是父亲的亲生女儿，他怎么会？
可想到，自从母亲生下凛难产死后，八重家主的精神就有些不太对劲。